《钉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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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钉子》

哎,说真的,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——整天神神叨叨的,老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东西。可问题是,我真的能感觉到,我头里有颗钉子,不是比喻,是真真切切的、那种铁打的钉子!它就嵌在我的右太阳穴附近,像一枚生锈的铁钉,一头扎进颅骨,另一头还露在外面,只是没人看得见,只有我能感觉得到。那种存在感,比心跳还真实,比呼吸还持续。它不是幻觉,不是压力大导致的错觉,它就在那儿,冷冷地、固执地,钉在我的脑子里。

最开始那会儿,就是偶尔太阳穴“叮”一下,像被蚊子叮了似的,我没当回事,以为是熬夜加班,脑子累坏了。那会儿我还笑自己:“是不是压力太大,脑子生锈了?”可后来不对劲了,那感觉越来越频繁,疼得也更狠了,就像有人拿个小锤子,一下一下往我脑壳里敲钉子。你信不信?那疼不是一阵一阵的,是持续的,尤其是晚上,一躺下,整个脑袋“嗡嗡”响,疼得我根本睡不着,翻来覆去,满脑子都是那个声音,像老式闹钟,但更沉,更冷,像是从骨头里传出来的。有时候,那声音还会变成一种低语,断断续续的,听不清在说什么,但语气阴沉,像是在催促我做点什么。

我实在扛不住了,就去医院拍片子。CT、核磁共振全来了个遍,医生看完报告,一脸淡定地说:“没事,脑子好好的,没出血、没肿瘤,啥问题都没有。”我还特意问:“真没有异物?比如……钉子?”医生看我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:“你要真有钉子,早昏迷了,还能站这儿跟我说话?”他甚至笑着补了一句:“你是不是看太多恐怖片了?”我没笑,我知道,他们用机器查不到的东西,不代表它不存在。就像有些人能感觉到天气变化前的关节痛,而X光片上什么都没有。我的身体在告诉我:有东西进来了,它在生长。

可我知道,他们没查出来,不代表没有。我每天照镜子,右边太阳穴那儿,真的有点鼓,摸上去硬邦邦的,一按就钻心地疼。不是皮肤的问题,是更深的地方,像是骨头里面。我用尺子量过,那鼓起的部分,每天都在微微变大,大约每天增长0.3毫米。我做了记录,拍了照片,时间、角度都一样。我老婆一开始还安慰我“别想太多”,后来也吓到了,说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,有时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,连昨天吃了啥都记不清。她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得了脑瘤,偷偷上网查症状,还劝我去看心理医生。

我自己也发现,最近老走神,上班时盯着电脑屏幕,突然就愣住,不知道刚才在干啥,就像脑子突然“死机”了一样。有次开会,领导问我意见,我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刚才在讨论什么。同事们用奇怪的眼神看我,我只能尴尬地笑笑。更可怕的是,我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——比如,我从未去过东北,却梦到自己在雪地里挖一个铁盒;我从没学过俄语,却在梦里听见一段陌生的对话,语调冰冷,像是在下命令。醒来后,那些话还在我脑子里回荡,像录音机卡住了。

最吓人的是上礼拜,我半夜突然惊醒,感觉脑袋里“咔”一声,像有什么东西动了。我赶紧开灯照镜子,结果差点叫出声——太阳穴那儿的包,好像比前几天更大了!皮肤底下,真像有东西要顶出来。我伸手一摸,凉飕飕的,那种金属感,我说不上来,但就是觉得——是钉子,它在长!我甚至怀疑,它是不是已经穿过了颅骨,正在往大脑里钻。我用镊子轻轻撬开一点皮肤,想看看能不能看到金属的边缘,可刚一碰,剧痛袭来,眼前发黑,差点晕过去。从那以后,我不敢再试了。

我开始查资料,网上搜“脑袋里有异物”“幻觉还是真实”“颅内金属植入”,结果越看越怕。有人说这是“躯体化障碍”,就是心理问题反映在身体上。还有人说是“妄想症”,建议吃抗精神病药。可我不信,疼是实实在在的,难道我还能自己骗自己疼?我还录了音,半夜疼得受不了时,自己说的话都语无伦次,什么“别再往里钻了”“求你停下”,连我自己听着都瘆得慌。有一次回放,我居然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语调说:“它快到记忆区了。”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。那声音不是我的,音调更低,带着口音,像是一个中年男人,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从地底传来。

我现在不敢去人多的地方,一吵,头就炸。地铁里人一挤,那钉子就像被震动了似的,猛戳我脑仁。有次在电梯里,我突然眼前发黑,差点晕过去,旁边人问我怎么了,我张嘴却说不出话。从那以后,我干脆请了病假,天天窝在家里,窗帘拉着,灯也不开,就怕刺激。老婆说我像变了个人,以前爱说爱笑,现在整天阴沉着脸,动不动就发脾气。可她不懂,那种疼,那种被一点点侵蚀的感觉,根本没法跟人解释。我甚至开始怀疑,她是不是也被“它”影响了——有时候,她说话的节奏,和我录音里那个陌生声音,竟然有几分相似。

我记了本子,每天几点疼、疼多久、啥感觉,全写得明明白白。那钉子,它有节奏,像是跟着我的心跳在动,一下、一下,往里钻。有时候我甚至能“听”到它移动的声音,像锈铁在骨缝里摩擦。我开始怀疑,它是不是有意识?是不是有人……或者什么东西,通过它在控制我?这想法听着离谱,可当你每天被一种无法解释的疼痛折磨时,离谱的事也会变得合理。我甚至开始怀疑,这钉子是不是某种信号接收器,或者是某个组织用来监控我的工具。我拆过家里的路由器,拔掉所有电器的插头,可那“嗡嗡”声依旧在脑子里响。

有时候我半夜坐起来,对着镜子看自己,心里嘀咕:这钉子是谁钉的?啥时候钉的?我咋一点印象没有?是不是哪次撞了头,没当回事,结果钉子慢慢长进去了?还是……根本不是外来的,是我脑子里自己长出来的?我甚至翻出小时候的照片,盯着看,想找出什么线索,可啥也没有。只有一张五岁时在乡下拍的照片,背景里有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远处,手里好像拿着什么金属工具。我问妈妈那人是谁,她却说:“记不清了,可能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吧。”可我知道,那眼神,那站姿,不像是医生,倒像是在观察什么实验品。

越想越怕。但我没疯,我知道自己在说啥。那钉子就在那儿,不声不响,可它在动,一天比一天深。我有时候想,等它穿过去,我会怎么样?死?变傻?还是……变成另一个我?我甚至开始害怕照镜子,因为有次我看到镜子里的我,嘴角微微上扬,可我自己根本没笑。那笑容,陌生又阴冷,像是有人在借我的脸,对这个世界微笑。

我开始做噩梦,梦里有个穿白大褂的人,拿着锤子,站在我床边,轻轻地说:“别怕,再敲一下就进去了。”然后我就醒了,头上全是冷汗,太阳穴的位置,正“咚咚”地跳,像有东西在回应那个梦。有一次,我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,四周全是金属器械,墙上挂着一排排玻璃罐,里面泡着各种大脑,标签上写着名字和编号。我的名字也在其中一个罐子上。我吓得尖叫,可发不出声音——因为我的嘴,被缝住了。

我还发现,最近家里的电器也开始出问题。灯会突然闪,冰箱嗡嗡作响,手机自动关机。有一次,我正对着镜子说话,镜面突然裂了一道缝,从右上角直直地划下来,正好对着我的太阳穴。我盯着那道裂痕,心里发毛——这太像某种暗示了。我试着用手机拍下那道裂痕,可照片里,镜子完好无损。只有我能看到那道缝,就像只有我能感觉到那颗钉子。

我开始怀疑,这钉子是不是某种实验?或者,是某个我记不得的过去留下的痕迹?也许,我不是现在的我,而是被“钉”进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人?这些念头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无法控制。我翻出小时候的日记、学校的档案、医院的体检记录,想找出任何关于头部外伤的记载,可什么都没有。仿佛我的过去被精心修剪过,只留下表面的平静。

可我知道,真相藏在疼里。每一次疼痛,都是线索。那钉子在移动,它正在接近我的海马体,那个掌管记忆的地方。我开始遗忘更多事:朋友的名字、重要的日期、甚至我女儿的生日。我怕有一天,我会忘记自己是谁,忘记我曾经爱过谁,忘记我为什么而活。所以,我必须记录下来,用文字锚住自己。

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。但只要我还醒着,我就得告诉自己:不是幻觉,不是发疯,我头里,真的有颗钉子。它在动,它在长,它在等。而我,只能眼睁睁看着,什么都做不了。也许有一天,我会突然安静下来,不再说话,不再记录,不再挣扎——那时候,钉子,就已经到头了。而“我”,也就消失了。

我开始怀疑,写下这些文字的,还是不是真正的我?还是说,这本日记,其实是“它”在借我的手,向世界传递某种信息?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些字,请记住:我不是疯子,我只是被钉住了。而那颗钉子,它不想被拔出来。它想留下来,成为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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